秦虎这才恍然,那名私逃的内侍说过,他闻着丹药味道不对,其实不是药性不对,而是药性不足。
智慧如海的国师,根本不屑于采用下毒这等手段。
那样的话,痕迹太明显。
国师一直注意秦虎的脸色表情,见他一副愤愤然的模样,扑哧一笑,说道:“我知道你怀着满腔赤诚之心,想为百姓,想为朝廷做事情,可惜,你遇到的人和事多了,责任大了,你就会越来越失望,越来越感到无力。”
秦虎依稀记得,国师说过类似的话题,他微微叹道:“要论对人心的洞察,我不如师姐。”
国师道:“所以啊,只有圣人或者强者,才能超脱世俗,洞察人心,小师弟你想不想做一个强者?”
秦虎摆摆手道:“我做不来。再说了,所谓圣人、强者也是人,也会有私心,他们有了私心,只怕危害会更大。”
国师正色道:“圣人、强者的私心,难道不能是一种普惠世人的大爱?”她猛地站起,浑身仿佛散发出一层淡淡的神辉,凛然不可侵犯。秦虎大吃一惊。
国师道:“小师弟,你是孤儿,我呢,也是孤儿,什么父亲、母亲、舅舅,只是一个符号,我从来不曾领略什么亲情。我自小在魔教长大,眼前都是类似四大魔王、三司、三十六煞这样的强者,我是三十六煞中唯一的女子。女子本弱,但不能失去争强之心。有人曾经跟我说过,可以把整个江湖双手奉上,我却对那人说:我要的是整个天下!”
国师的眼里,此刻尽是慑人的神彩,她侃侃而谈:“争取天下,需要包容万象的胸怀,无穷的智慧、强硬的心志。天下之位,唯有强者居之。至魔谓之强,至圣亦谓之强,魔与圣,好比人心,人心复杂难言,这一刻作恶,便是魔,下一刻为善,则为圣。”
秦虎看着国师,眼前此人的面容、身体渐渐模糊,和师父的相貌重叠在一起,分辨不清。
不,不,师父是师父,师姐是师姐。
师父的心底,尚有柔软的地方,而师姐的心,早已坚如磐石。
秦虎的心中,升起几分柔情,几分惋惜,几分惘然。
国师说了一阵,忽然沉默,片刻才开口道:“师弟心里,有了什么打算吗?”
秦虎道:“心志难改。不过,我倒有些新想法。”
国师饶有兴致看着他,悠悠问道:“哦,什么新想法?”
秦虎却娓娓说起另外一件事:“记得小时候,有一次,大理城有很多人病了,吃了很多药也不见好。山下一家农户也染上这种怪病,那家农户,心地很好,人很淳朴,经常送来一些瓜果蔬菜。师父带我下山,替他们医治,花了不少心思,熬了好几个晚上,终于治好了,那家人千恩万谢的,师父却不肯收他们任何报酬。”
“我问师父,那是什么病?师父说,是牲畜身上的瘟疫,传到了人身上。我又问师父:为什么我们不去治好其他人?师父摸摸我脑袋,叹道:她也没有能力救治这么多人。她说这句话的时候,脸色很平静,但我可以看见她眼里的泪花。”
“那时候我不懂,现在我终于明白了,当时师父的那种心境。”
国师出奇地沉默,倾听秦虎诉说。
秦虎说道:“所以我想,既然自己没有远大的志向,也没有改变天下的能力,不妨脚踏实地,能救一个是一个,能帮一个是一个。”
国师道:“小师弟,你要走了吗?”
秦虎道:“是啊,合则留,不合则去。天下大得很,到处都有容身之所。”
他站起身,长长一揖到地,说道:“小弟去了,师姐保重!”转身便行,走到门口,正要伸手推门,心中突然一动,再次回过身去。
国师站在原地,静静地注视着他,仿似一尊优雅美丽的塑像。
秦虎想起她的身世,想起她从小就被亲人遗弃,独自在强者如林的魔教里成长。
她走到今日的地位,当中不知做出了多少牺牲,不知经历了多少惊心动魄的遭遇。
内心瞬间被熊熊暖流填满,轻声道:“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,世道如何变迁,在秦虎心里,师姐永远都是我的亲人。”
国师笑了,笑容格外温馨,那一刻,秦虎觉得她像极了师父。
秦虎走下台阶,傅抱月正在那里等他呢。傅抱月道:“师叔你要出远门吗?”
秦虎点头。傅抱月又道:“那你还回不回京城啦?”
秦虎微笑道:“以后若有机会,我想我会的。”
傅抱月想不明白,说道:“师父教了我好多口诀,又给我讲经,有时我听得懂,有时听不懂,师叔你给我讲讲吧。”
秦虎道:“好啊,你哪里不懂?”
傅抱月道:“为学日益,为道日损,损之又损,以至于无为,无为而无不为。唉,绕口令一样,到底什么意思?”
秦虎淳淳说道:“这句话是说:学东西要天天勤奋,慢慢积累,你学得越多,懂的就越多,就像练武,必须勤学苦练,才能有所成就。修道却不一样,修道要放弃杂念,减少欲望,减的越多,越接近清静无为的境界,到了那种境界,就会无所不知,无所不能。”
傅抱月道:“啊,那我懂了。师叔,你练功勤奋吗?”
秦虎不好意思笑道:“唉,师叔小时候懒,学东西老不专心,师父老是骂我。所以现在的武功马虎得很,你可不要学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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